听说最近有个讲座，主题是：世界格局深刻复杂变化与海南自由贸易港。我就借用了这个题目。（以下“自贸港”均指“自由贸易港”）
我们公司自2020年4月上线了“自贸港在线”（公众号和网站）之后，我就比以前更加关注海南自贸港方面的各种信息。在2021年5月份，我们借助粉丝的力量又做了“自贸港茶局”，几乎每周四晚上聚会，累计有上百个关心自贸港建设、关注创新与创业的朋友参加，至今三年多，昨晚举行了第131期。
所以民间关于海南自贸港的话语场，我还是比较熟悉一些。可能跟官方或者半官方的说辞会有些区别。
我也没有能力长篇大论，只能从矛盾与机会方面进行一下思考。
一、显而易见的矛盾
（一）“全球化”和“逆全球化”下的矛盾
中国是全球化经济下快速成长的国家，但由于种种原因，美国等国家以所谓“修斯底德陷阱”为理论基础，对中国进行贸易战、科技战、文化战，此前的各种通路现在并不顺畅。那么，海南的自由贸易怎么做？做什么？对外资的吸引力够大吗？
很明显，这都是挑战。我只能简单说，顶层设计方面的是，还得是国家来做。比如国际旅游消费中心、国际创新中心的定位。——但要想实现并做好，没有国家的强支持也很难，毕竟海南的底子太薄。具体的，以下也会提到。
（二）“国际品牌免税”和“国潮兴起”的矛盾
当前，海南旅游消费中最醒目的，就是“离岛免税”。就目前来说，各个免税店在售的都是一些国际品牌、奢侈品等。但恰恰这几年，国内风潮的一大变化是“国潮”的兴起。就比如说关于免税或平行进口汽车方面，海南还没怎么发展这块业务，国产新能源车已经成为新宠，今年国产新能源车已经超过新售车的一半。只要稍微关注的人都知道，比亚迪、华为赋能的鸿蒙智行系列车、小米SU7等，在国内已经很火爆。其中的问界M9几个月时间大定超过10万台，已经是这一两个月来50万以上豪车的销量冠军，宝马X5、奔驰E系列等传统强手逐步失宠。此外，奇瑞、比亚迪等品牌大量出口国外。甚至连到电动三轮都受到了欧美用户的喜爱。
国潮，已经在多个领域兴起。势必影响国际品牌在中国的销量。就如同过去的家电、手机、电脑等，进口货或者国外品牌逐步失去中国市场。更多的中国产品会随着国家战略走向海外。甚至于，被美西方制裁的芯片行业也出口迅猛。
海南要想作为进出口的桥头堡，仅仅是免税品进口，那么还离得很远。
（三）出口与进口的矛盾
继续上述第二点，再补充一下“出口与进口的矛盾”。
2024年前5个月，我国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17.5万亿元，同比增长6.3%。其中，出口9.95万亿元，增长6.1%；进口7.55万亿元，增长6.4%；贸易顺差2.4万亿元，扩大5.2%。
而海南的进出口总值仅占全国的0.6%：2024年前5个月海南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1086.3亿元，同比（下同）增长14%。其中，出口372.9亿元，增长27.9%；进口713.4亿元，增长7.9%。
按当前海南人口约占全国0.7%来看，海南的进出口成绩确实没什么出彩的。当然，如果没有离岛免税，海南的进出口数据是更加难看的。
而我们都知道，全国的进口货物主要是大宗的能源、矿产、粮食等，出口方面主要是集成电路、汽车、船舶等机电产品、服装、塑料制品等保持强劲增长。这些品类都是海南所缺乏的。
我们也就看到，在全国的跨境电商都主要做出口的时候，海南的所谓跨境电商还在做进口，为了挣钱，甚至就采取了骗人的会员制或者代理制。
进出口，是“自由贸易”之根本所在，也是“港”的根本所在。如果货物不行，就只能靠“服务”了。
（四）进口料件加工与海南工业落后的矛盾
根据自贸港的政策：对鼓励类产业企业生产的不含进口料件或者含进口料件在海南自由贸易港加工增值超过30%(含)的货物，经“二线”进入内地免征进口关税，照章征收进口环节增值税、消费税。
对于加工企业，这是利好。
可是，海南工业底子特别薄弱，能数得上的工厂就没多少。最大的问题在于：
1.竞争不过国内其他地方的工业企业。海南放弃工业多年，以前著名的摩托车厂“新大洲”，在海南基本就剩下一条路名：新大洲大道。
2.海南至今顶着巨大的“环保”帽子，工业企业的营商环境没有优势，至今仍有严重的“环保洁癖”。
虽然我永远都相信后来者可以居上，目前海南也确实在做一些改变，比如规划了几十年的定安塔岭工业园区终于有个样子了，但，任重道远。主要是非常希望海南各界人士治好“环保洁癖”，真正扶持工业发展。
基于以上几点，我们重新看一下最高领导对海南的要求：海南发展不能以转口贸易和加工制造为重点，而要以发展旅游业、现代服务业、高新技术产业为主导。这应该也是因为海南在货物进出口、加工方面没有什么基础。
——当然，从地方财政的有效增长来看，能源的加工贸易是很好的，并且其加工业也是高新技术。香港是靠转口贸易发家，但迪拜、新加坡这两个自贸港都是靠能源加工与贸易发达的。所以我觉得洋浦港、八所港如果就按照石油化工的发展路线，利用自贸港政策，应该是可以迅速提升海南的地方财政的。海南要做的事情太多，可惜的不就是财政较弱嘛！能源产业来钱快呀！
二、在机会当中的矛盾，矛盾中的机会
说虚的没意思，说点实在的。
（一）旅游业的健康发展与国际化
在《海南省旅游发展总体规划(2017—2030)》中可以看到这样的描述：优先打造两圈（即海澄文一体化综合经济圈、大三亚旅游经济圈）；着力发展东、西两组团（即东部康养旅游组团、西部山海旅游组团）；稳步推进中部、三沙两组团（即中部雨林旅游组团、三沙海洋旅游组团）……可以说，东西南北中包括三沙全部兼顾了。可别以为这只是重点旅游区打造，实际上因为美丽乡镇（村）等概念的提出，确实是有落实到村镇的。比如规划中写到的特色旅游风情小镇：演丰红树林国家湿地公园风情小镇、红旗花卉风情小镇、甲子猫眼互联网小镇……（56个），另外还有产业小镇45个，正好101个。
这个大而全的规划上，也匹配了“雄心”。按计划，2024年海南全省旅游收入要达到2070亿元，跟2019年相比翻一翻。
先看看2019年，全国旅游业产值6.63万亿，海南省1050亿元，相当于全国的1.6%。相比海南陆地面积仅占全国0.3%来说，海南的旅游业在全国的占比不算差，尤其是千亿产值在海南当年五千多亿的GDP中也算是举足轻重。
至2023年，全国旅游业产值4.91万亿，海南省1813.09亿元，相当于全国的3.6%，看上去有了大幅增长。从数据上看甚至超过了网红城市重庆。2023年有点特殊。而自2024年春节过后，海南的热度就开始下降了，整个全年来看，其他省市的文旅都很拼，都在抢客。
海南旅游名声在外，但也有一些很明显的问题。比如说旅游点看上去很多，而游客不够用：本地人口少；外地游客“远”；境外游客对海南缺乏认知；游客旅游时间的淡旺季影响。即便是今年要达到9900万人次，分散到全年、分散到海南各地能有多少人？
当前国内大城市因为144小时过境免签政策而来的外国游客在快速增长，成为了今年一大奇观。国家公布数据是：今年前5个月，全国口岸累计入境外国人1200.9万人次，其中免签入境701.4万人次。有部分地区公布了前5个月入境游的数据，比如新疆接待的境外游客达172.62万人次，北京127.9万人次，上海、重庆、西安、深圳等城市成为了境外游客喜欢打卡的地方。海南的数据是：今年1-5月份有42.2万人次的境外游客。
也因此，境外社交网站的“China Travel”的内容快速增长、访问量惊人，这还顺便改变了境外的舆论场。但海南在这泼天富贵面前却弱了许多，在境外社交网站上很少看到关于海南的旅游内容。
可见，海南的入境游市场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人文景观、名胜古迹不行，可能就得靠度假休闲、体育运动等方面来提升了。
就接待能力而言，截至2019年全国星级酒店8920家，其中海南101家，海南占比1.1%。虽然少，但也算是有一定的基础。并且，境外人士入境海南，不存在琼州海峡的瓶颈问题。
从直觉上，在东南亚的海南华侨是可以立马争取的，回来看看老家是挺不错的，感情牌也比较好打。今年5月份，我们村就有14位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侨胞回来旅游省亲。
（二）现代服务业中以“高校教育”为排头兵
根据2012年2月22日，国家科技部发布的第70号文件《现代服务业科技发展“十二五”专项规划》，现代服务业是以现代科学技术特别是信息网络技术为主要支撑，建立在新的商业模式、服务方式和管理方法基础上的服务产业。按世贸组织的说法，现代服务业是涵盖了商业服务，电讯服务，建筑及有关工程服务，教育服务，环境服务，金融服务，健康与社会服务，与旅游有关的服务，娱乐、文化与体育服务等九大分类。
如果让我排序的话，我觉得排第一的应该是“高校教育”。教育产业真的是挺挣钱的，并且也能留住人才、培养人才。
海南自贸港建设，规划以旅游业、现代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为主导，但是，这三大产业在海南都会面临“人才”、“市场（腹地）”、“资本”的三大问题。要解决这些问题，我认为需要立体化、有层次的来解决。上面我有说到，应该大力发展能源产业，能快速提高财政收入；而其次，我认为发展高校教育特别适合海南。
首先，海南是办学的好地方。1997年我报考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听说了“石河子大学”。2018年我才第一次去了新疆石河子，因为地理位置较偏，所以该大学被誉为最低调的211。也就是说，对于大学生来说，高校所在的城市可以不发达，因为高校本身有一定封闭性。——更何况海南海口、三亚等地比国内其他地方应该说已经好太多了。
其次，一所高校给一个地方所带来的新鲜人口是巨量的。就像武汉有80多所高校，在校学生就有一百多万人。据新闻报道，海南江东国际教育新区，规划范围面积22.16平方公里，规划人口规模约15万人。——15万人的规模已经超过海南好多市县的城镇人口了，目前就已经超过10万人。另外，规划范围12.72平方公里的陵水黎安国际教育创新试验区，目前已经与20所国内外高校签约合作，部分已经开始招生，这里也将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地方。
教育因为能提高人口素质、培养产业工人、培养高新技术人才，所以是产业发展的动力之一。
关于这个话题，有两句难听的话值得再发一下：
1.对于家长而言，学习不好的学生能进高校，不管多差都比进监狱好。
2.我们总说要引进人才，但是总不能让所谓人才来摘椰子吧？让高校去吸收人才、培养人才，以相应产业留住人才可能是更好的模式。
除了高校教育服务，我认为非常依赖于政策的“金融”行业，也非常好，只不过我不懂，就不说了。
我还觉得，在海南建设能源交易所、碳汇交易所、粮食交易所、知识产权交易所等，也是很好的路子。目前已有鲁能、东方航空、紫金矿业等大机构在海南有部署，但限于篇幅就不说了。
（三）高新技术产业中以能源产业为领头
在政府的规划文件中，有这样的描述：（在十三五期间）初步形成了以洋浦经济开发区、东方临港产业园为核心的油气产业集聚区，高性能树酯改造等项目稳产达产，百万吨乙烯、26 万吨聚碳酸酯等重大项目加快建设。
这文件说的油气产业，也归于能源产业吧。有关于此，我在上面已经有提到其重要性。如果要重复的一下，我想说：能源产业发展好了，将极快改善海南民生、推动经济发展。
想当年，海南先于全国取消义务教育阶段的学费，不就是靠能源产业的税收贡献嘛！
在马来西亚，只有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也就是著名的吉隆坡双子塔的业主：马来西亚国家石油(Petronas)，年收入五千多亿人民币。我们可以想象，如果没有Petronas，就没有双子塔，那吉隆坡可能就不是今天的样子。再看看那些不太强的国家，都是能源型的企业才能排进世界500强，比如波兰国营石油公司、土耳其戈兹控股集团、奥地利石油天然气集团、印尼国家石油公司、泰国国家石油公司，更别说大名鼎鼎的沙特阿拉伯国家石油公司了。
在能源产业产生的巨量税收，可以让一个地方政府迅速而有效地提升整体的经济建设、民生建设。这个逻辑我觉得应该是比较明了的。尤其是，能源产业本身就可利用海南自贸港的政策发展。所以，在《海南省高新技术产业 “ 十四五” 发展规划》中，能源产业是其规划的重点之一。
当然，海南高新技术产业还有南繁科技、深海科技、高端装备制造、互联网等等，但是总觉得起效比较慢，并且招商比较困难，毕竟全国的竞争很激烈、内卷严重。
根据政府规划，海南高新技术产业在2025年要突破8000亿元产值，其中新型工业产值要突破 4000 亿元，数字经济产业要达到 4000亿元。高新技术产业增加值占地区生产总值比重达到15%。吸引若干家国内大型企业集团和跨国公司在海南设立总部或区域总部，高新技术企业达到3000家，专精特新“小巨人” 企业达到30家以上。
现在有一些引进过来的所谓大企业，其实只是在海南走走账交交税，在海南并没有多少实际经营。如果再算上政府给予的优惠政策，那么他们对海南经济的贡献是比较有限的。而又由于海南地方财政匮乏，也导致有些优惠政策无法兑现。所以，还不如先从能源产业入手，先搞定财政收入的大头。——领导们肯定是懂的，大家可以看看领导去洋浦的行程。
除了能源产业之外，我觉得比较直观的是博鳌乐城国际医疗先行区。我这两年去参观过几次，觉得非常有型，已经处于“可服务”的状态。
2013年，国务院批准设立海南博鳌乐城国际医疗旅游先行区，在前沿的医疗技术研究、境外医师注册、境外资本准入等方面赋予特殊优惠政策，并于2018年先后把特许医疗器械和药品审批权下放给海南。随后还有更多的制度创新也都实现了，估计如果不是三年疫情的影响，还能发展更快些。
由于医疗产业的行业壁垒、国界壁垒较高，博鳌乐城的这种先行区很有竞争优势，再结合上“博鳌”响亮的名头和接待能力，我感觉应该是可以爆发的地方。甚至，我敢说琼海今后的经济发展速度、发展质量，就得看博鳌乐城了。
我2023年12月28日在海南省委深改办的带领下再次参观了博鳌乐城，看到其管理局的办公楼竟然还是简易板楼——相比他们周边这20平方公里范围内那些宏大美丽的十多家医院建筑，显得多么的朴实。
媒体有报道称：博鳌乐城创新推出乐城全球特药险，消费者以几十元的参保价格就可获得100万元特药费用保障，乐城特药还被纳入43个省级、市级和地区的普惠健康保药品目录，截至目前累计参保5770万人次。可见乐城一直在前行。
（摘自网络的博鳌乐城航拍图）
博鳌乐城目前就有上海瑞金医院、四川华西乐城医院、博鳌超级医院、博鳌一龄生命养护中心、海医第一附院乐城医院、颖奕国际医疗中心、华韩（海南）美容医院、海南博鳌何氏眼科医院、树兰博鳌医院、中国干细胞集团海南博鳌附属干细胞医院、新生泉医院等等，业务范围覆盖干细胞医疗、辅助生殖、肿瘤治疗、医美、高端体检等等。还配备了医疗展览中心、医疗器械的保税仓等。
可以说，乐城实现的目标是“小病不出岛”、“大病不出国”。我觉得这其中商机深厚，能带动的周边产业也较多。
——至于其他的高新技术，可能在规模、效益和成长性上一时半会儿还难以让我们有获得感。
说得有点多了！感谢看到此处的朋友！欢迎交流！
老痛（黄循鑫） 于 海口·紫贝山房
2024.6.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