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睹过文城多次被水泡的经历。记得1996年也是大水,地势低的地方一楼全部淹没,一些同学家受灾。当时学校旁边在搞建设,农民工去水里抓鱼,那段时间可能是他们伙食最好的时候,一桶一桶的鱼,杀得不亦乐乎。
今年9月30日我跟老父去了北京,太太抱着女儿回了文昌乡下。此后的几天里,她不断跟我汇报说雨下得好大,女儿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很害怕。暴雨敲打在农家瓦房,响声都是惊人的,女儿都难以入睡。
随后的几天里,我们虽然也担心家里,但是真的没有想到灾难。10月5日上午,我们的航班也正常的抵达海口,虽然雨很大。中午太太抱着女儿也回到了海口,她说幸好出来了,再晚一点车就出不来了。随后的时间里,大雨滂沱。三姐家在文昌新桥圩,说已经淹到家门口了,我们叫她转移到地势高的四姐家,但是她们以习以为常的口气说,现在正在门口抓鱼呢,如果水再大点就往高处的人家跑吧。
我自己也反思,连续这么多天雨为什么我们的反应很平淡?甚至官方刚开始也很平淡?也许是跟“习惯”有关系。很多海南人对于风雨是习以为常的,在农业作业中,风雨本来就是应该面对的“风险”——要不怎么说靠天吃饭呢?我们网友土人阿飞就写了《三个年头,两场洪灾,一点反思》。2008年10月,文昌就被洪水蹂躏过,但这种记忆似乎因为反复发生,反而轻视了。有一个网友讲述了文昌被淹前,他们街上的外地人自发迁移,路过时还问他们怎么还不走。
当然,这除了是一种“轻视”或者说“习惯”,更多的是对家园的坚守。
在国庆后,因为天涯爱心直通车的启动,也因为文昌的灾情十分严重,我前后去了两趟文昌。一路上所听到所看到的,反复在告诉我:我们这些“外人”总觉得既然灾难来了,应该紧急响应、紧急转移人员,毕竟人的生命是第一位的;可是,在这些受灾的人看来,生命虽然很重,家园的损毁却更痛,他们甚至希望能留到最后一刻。
在文昌的一个安置点,一个儿子不断的骂他父亲,因为他父亲要死守在家里,如果不是儿子硬拖出来,可能已经遇难了。我们设身处地想想,农村很多人奋斗一辈子才能盖一两间房,家里的祖屋更是一个家族的荣耀和精神所在,如果被冲毁了是多么的惨痛!
在这种看上去固执的“留守”行为中,很多人的生活在继续,他们抢救家园、水里抓鱼钓鱼、甚至举行婚礼,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舍得离开。其实从这中间,也能看出海南人的豁达和坚持。
10月16日晚,海南在线给文昌市的赈灾义演做视频直播,我在现场。由于雨还在下,各处又报上险情,所以能到现场的领导极少。晚会很简约,但感染了在场的企业负责人和市民,而就是在这晚会进行时中,群众的迁移工作也在进行。那一天文昌要转移近4万人!在晚会开始之前,主持人员让我们为那些在前线坚守堤坝、加固堤坝、转移群众的部队官兵和各级干部群众鼓掌,掌声雷动。是的,在前线的这些人,他们,直接面对的就是生命之重、家园之痛。
17日凌晨,我所住的酒店又被水泡了,服务员叫我们起床把车赶紧挪走。我们惊醒,趟水去开车,迎着大雨冲开一条水路奔回海口。一路两旁,人们的家园产业又都泡在水中,岌岌可危。多少人一辈子的艰辛泡没了,在这种家园之痛中,只能祈祷大水留情勿夺人命、希望那条“鲇鱼”滚远一点。
风雨五味瓶:生命之重 家园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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